2008-03-15

總算有點藝術

 從來沒看過舞蹈是怎麼產生的,觀眾永遠只能看到練習完畢之後端出來的菜。想像中,編舞家應該像個電影導演,埋首家中像寫劇本般寫下一堆腳步及移動,然後配上音樂、糾正舞者的姿態,就完成了。

 當然實際上不是如此,進入林向秀老師新作「光的另一邊」在國家音樂廳底下的排練室,像闖入舞者的巢,這回總算見識到了過程。四位舞者在毫無裝飾的房間裡對著鏡子筆畫動作,遠遠的男孩神經質的比畫著手部動作,由於最近幾年看了不少神經神經的作品,以為又是這樣的邏輯。但我猜錯了。

 舞蹈是一種不同的說話方式,忘了在哪裡聽到或讀到一位編舞家說,不要再問這支舞說什麼故事,如果能用嘴說出來,那也不需要花力氣編舞了。坐在地板上看著這支正在誕生的「光的另一邊」,我對上面那句話有更多體會。

 不要問故事,是因為很多故事在創作過程中是存在的,因為編舞是個集體創作,一個動作出現之後,大家會說出想法,試試看別的可能,而這段過程就像劇場的磨合,同樣或是不同的動作,經過一次或數次的表演,就有了不同厚度,故事已經成了一種精神,不勞言語,自然傳遞出去。

 年輕男生叫做谷玳,他的獨舞很精采,更迷人的是舞蹈在他身上綻放的光芒。開始跳舞之前,他的肩膀微微聳起,感覺像個緊張高中生,但一進入演出狀態,他的形體就不同了,從有點好笑的幽默開場,到轉折,到奮戰,到筋疲力竭,獨自一人沒有對手卻能讓我看得緊張萬分,他啪啪啪的摔自己,我已經覺得夠驚恐了。留著點小鬍的編舞家王維銘說,不夠不夠,要再摔得久一點!真夠狠~

 接下來是兩女生的雙人舞,這就很現代啦!向秀老師在這個階段沒太多「戲份」,女生維寧很棒,趴在地上光擦地板就擦出了節奏與心跳,兩人邊排、編舞的小鬍子邊說:「太辛苦了太辛苦了!」因為他痛苦的想著要這兩個角色怎麼互動怎麼平衡太難了。於是右邊向秀老師摸牆滾著慢速前進,左邊的鏡子前、小鬍先生也焦慮的滾著前進。

 想到最近讀的老書「創造的勇氣」說,這類焦慮是必經之路。只是小鬍先生說出來的方式以及各種肢體反應都多了份喜感,雖說他很能搞笑,但這雙人舞卻很深沉的,擁有拉動內心的能力。期待看到完整的演出。

 接下來排向秀老師的四人舞,他們暱稱為土風舞,因為取材自傲慢與偏見那個年代的社交舞會,男女兩兩成對行禮如儀,舞步有些反覆,在反覆中又加了些不同,從中反映出這個角色的性格。

 這段很有趣,尤其是旁觀發展的現在進行式中,看到了舞者的身分與性格是如何影響了舞作。

 因為舞步繁複,認真的男生谷玳與女生維寧花了很多時間記下舞步,打算好好的跟著計劃走,但小鬍先生知道這一切都是形式,於是開始加入變化,就是不想跟著走,向秀老師的角色跟著配合演出,有時候做出生氣反應、有時候給好臉色配合。改著改著,女生給了個求救眼神,因為她很希望一切照舊,因為已經花很多很多時間在反覆想像與演練。這讓我想起了很多類似的情緒,有時候我想往前走而別人不肯,有時候反過來是我不想玩了,能夠玩好這遊戲可能很好,但也可能要犧牲很多自我堅持。

 看到排練場這些自然發生的情節,想到了影集「慾望師奶」當中那個總是體面典雅的師奶,當她知道老公把夫妻床上事到處亂說,對婚姻絕望,所以在老公心臟病發時非但不急著送醫院,還好整以暇的換上外出服,慢條斯里的鋪床,他們的女兒發現爸爸相當痛苦而衝到房間喊救命,戴珍珠項鍊的師奶只慢慢的說:「你知道,我絕對不會不鋪床就出門!」

 看著這些越來越鮮明的角色性格,忽然理解這齣舞,重點真的不是舞蹈中的故事,因為裡面都是人,都是關係與互動,也都是沒說出口卻明白的情緒,自然就懂了。

 終於理解這麼多年來在每場舞蹈後的座談會、電影播映之後的問答時間反覆出現的關鍵字「集體創作」,因為少了任何一個人,作品的味道都會不一樣。不知道最後在舞台上演出的版本到底會保留多少我在星期六的下午坐在地板上的所見所聞,但很高興終於看到了過程,知道「發生中」是個太美妙的經驗。

 光的另一邊,5/8 9 10 11 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2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兩件事很感動,一是你寫的排舞的過程,一是你終於又有機會看舞了.

什麼時候再畫畫?

jung said...

對阿跳舞真好,但我幸好每周某天中午還偷跑去做 YOGA


畫畫@@@

每天經過濟南教會都很想畫
好美喔!!

而且辦公室就擺著蠟筆
等未來的中午有時間有餘裕喘息,就來畫!畫好就來貼,因為辦公室有掃描機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