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好有味道的襪子之瑞典作家Stig Claesson
不知道這是誰,但他的文章好有味道。
喜歡他為了紙好所以要寫信,為了要找到認識好紙的人所以冒昧跟不認識的日本女生搭訕,就這樣寫了一封沒頭沒尾的信,還惹得旁邊也想搭訕日本妞的德國佬嫉妒,有趣。
於是上網查了這個不知道是誰的誰到底是誰,Stig Claesson,看到他原來是個畫家與作家,還有一張他的照片,好有趣。
一個白髮老先生坐在椅子上,旁邊有棵樹,樹上竟然掛了曬衣繩,繩上掛了兩隻黑襪子。
真可愛的人,真可愛的照片,你想要我道貌岸然因為我年高德劭?好,給你一雙洗好變香的臭襪子!
所以畫了圖。
對了好紙真的很重要。
(聯合新聞網的文章一下子就會失去連結,所以全文放在這裡,這是引用,但沒法通告的引用,翻譯的馬悅然是另一個外國老先生,漢學通的樣子)
中夏的書信
【◎Stig Claesson/作 馬悅然/譯】
我就這樣寫:親愛的Hiromoto小姐。瑞典人的道德感很低,中夏節的晚上蚊子咬你,也下雨……
有一家叫「奧地利亞的宮殿」旅館,我在那兒住了一個晚上。那沒有什麼特別,旅館也沒有什麼特別。特別的是,奧地利亞宮殿的信紙。
歐洲一般的大旅館給旅客提供信紙和信封。你要是旅行的話,準備住一晚上第二天再上路,照理不寫信,可是奧地利亞宮殿的信紙,非常薄非常好看非常雅致,所以你必得給什麼人寫信。你要給人家寫信的原因,是要給他看真正的信紙應該是怎麼樣。
我就坐在奧地利亞宮殿的大廳寫信,快晚上十二點。
你要是要用非常好的信紙寫信的話,必得把信寄給一個真能區別好紙跟壞紙的人。
沒有多少人會。
瑞典根本沒有,其餘的歐洲國家也很少能區別。
你必得跟日本人寫信,日本人非常懂得紙。
我就坐在一個黑色四方的小桌子前,信紙和信封在我前面。我對面坐著一個抽呂宋菸的德國人。德國人看起來像個提早退休教人騎馬的老師。他看我,看我的信紙,他看得出來我不知道要寫些什麼,也不知道把信寄給誰。
他冷笑。
我看不得他那種冷笑,我有兩種選擇:我可以不管他看我,只管寫我的信,要不,把一隻鞋脫下來,把鞋跟摔到他臉上。
我要是清清楚楚知道把信寄給誰,當然可以上我自己的房子去寫,可是我不知道把信寄給誰。
德國人冷笑。
我剛才不是說了,好的信紙應該用來給在日本認識的人寫信。你要是不認識一個日本人,那就得想辦法認識。除了德國人和我,還有一個日本姑娘坐在那黑色的小桌子前。
她在看一本書。
我知道她是從日本來的。
德國人已經問過她,也徒勞地跟她談過幾句話。
你要是徒勞地跟一個姑娘談話,那就沒有理由冷笑。
可是德國人冷笑。
他向我冷笑。
那種傲慢的、教人騎馬老師的冷笑。
我只有打他一頓。
我給那日本姑娘說,「我決定要寫封信。這封信非寫不可。而且要寄去日本。可是我在日本沒有朋友,不認識日本人,所以我問你,我能不能給你寫封信。你要是告訴我你姓什麼和你住什麼地方,我就給你寫封信。」
那姑娘告訴我,「Hideo Hiro-moto,我是從Hyogo來的。」說完以後,把自己的姓名寫在我給她的信封上。
德國人把呂宋菸拔下來。
他還在冷笑。
「我是從瑞典來的,」我給日本姑娘說,「你要是想知道瑞典什麼,我可以在信裡寫下來。」
德國人說,「你不覺得這是很不客氣的辦法──跟一個淑女接近。」
「這個我們讓那位女士自己決定吧。」我說。
「我對瑞典什麼都不知道,除了你們那兒很冷。你們總是穿冬天的衣服嗎?」那日本姑娘問。
「我們有夏天,像白天的夜晚,和白的樺樹,太陽總不落下的中夏晚上,我們繞著五月柱跳舞。」我寫下我們在瑞典怎樣過中夏。我以後把信寄去Hyogo。
德國人說,「那像白天的夜晚倒是沒什麼。我中夏到過北歐,我覺得沒有什麼。蚊子,冷的細雨。」
德國人向日本姑娘說,「我現在可以跟你解釋有名的中夏,瑞典是怎麼過的,大家喝得大醉,只有零上三度。」
「你完全對。」我給德國人說,「你現在可以跟Hiromoto說你怎樣過瑞典中夏的。我覺得你應該跟她解釋,我同時把你講的話寫在這封信裡,把信寄到日本,是你跟她講或我跟她講就無所謂了。」
德國人說,「你坐在距離我一米的地方,你要記下來寄去日本嗎?」
「就是這樣。」我說。
「你講吧。」那日本姑娘說,「我以後會收到那封信。」
德國人不再冷笑。
「你們兩個都瘋了!」他說。
「瑞典人過中夏節是不是穿冬天的衣服?」那姑娘問。
「我想我不願意跟你講瑞典人的中夏是怎麼樣。」德國人說,「蚊子和細雨。烈酒和冷風。除了這以外,我見過一些我不願意跟一個女人講的事,尤其是一個亞洲女人。」
「你不想講的就不必講,只是寫封信。」我說。「只講蚊子和細雨吧。」
「你想收到這封信嗎?」德國人問。
「是的。」日本姑娘說。
「瑞典人的道德感很低。」德國人說。
「你要我這樣開始寫嗎?」我問。
「你他媽的為什麼要寫信,要收信的人就坐在你一米遠的地方!」
「你們要是想通信,可以記下個人的地址,等回你自己國家去,就開始寫信吧。」
「不行,」我說,「這位姑娘要知道我們瑞典怎樣過中夏節,你講吧。」
德國人站起來,把呂宋菸敲爛在菸灰缸裡頭。
「為什麼寫信?」他說。
「你別管。」我說。
「我就這樣寫:親愛的Hiromoto小姐。瑞典人的道德感很低,中夏節的晚上蚊子咬你,也下雨。」
我把信紙放在信封裡填封好。放在桌子上。
「你他媽的瘋了!」德國人說。
「你不該在一個亞洲的女兒面前發脾氣。」我說。
「你不能馬上把信交給她!」那德國人問。
我把信交給日本姑娘。
德國人又開始冷笑。
日本姑娘拿信走到櫃台,買了郵票請櫃台把信寄了。
德國人跟我眼看著她這樣做。
德國人還在冷笑,那日本姑娘回到桌子,他就問:「為什麼寫這可笑內容的信呢?」
「信不重要,」我說,「重要的是信紙。」
「那信紙有什麼?」
日本姑娘摀嘴吃吃地笑。
「現在不早了,」我說,「明天清早要離開,該好好的睡。」
我站起來說晚安。
德國人抓我的手臂問:「為什麼?」
「我簡直不懂你為什麼不滿意,」我說,「你對瑞典中夏的感覺也許會被保存在Hiromoto小姐家一個很漂亮的盒子裡頭。你不必再要求什麼了。」
我離開了忍不住大笑的日本姑娘和張開手臂瘖啞的德國人。
我走進電梯時聽到他大叫:「為什麼為什麼?」好文~
【2006/07/01 聯合報】
4 comments:
真是可愛的作家
好有趣的邂逅啊
感謝分享.好久沒有提筆寫信囉.
我還以為
現在願意提筆寫信的人不多了
沒想到這邊讓我看到一個
而且還和我ㄧ樣對信紙很講究 (雖然我對紙沒有研究啦 ...)
很有趣的故事
這個故事好有意思
謝謝你的分享~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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